中国社会科学报 2011 年2 月17日第 008 版 作者：杨祥银 温州大学口述历史研究所
口述史学作为 20 世纪中叶在美国兴起的一门重要的历史学分支学科，以其在挖掘史料与再现底层声音方面的独特优势而迅速引起美国史学界和相关领域学者的关注，成为推动美国史学革新与跨学科发展的重要力量。
作为“档案实践”的口述史学
口述史学在美国兴起，最初旨在弥补现存文件记录的不足或档案的空白，强调口述历史的史料价值。正如美国著名口述史学家戴维·杜那威和维拉，鲍姆指出的，由阿兰·内文斯和路易斯，斯塔尔引领的美国第一代口述史学家将口述历史视为撰写口述传记和口述自传的一种工具及为将来历史学家搜集、保存重要原始史料的一种手段。正是这种以保存史料为首要目的的“档案实践”主导了美国口述史学在 20 世纪 60 年代中期以前的发展趋势。
内文斯早在 1938 年就在他的《通向历史之路》一书中呼吁创立一个组织，系统地搜集和记录过去 60 年来参与国家政治、经济和文化生活的著名美国人的回忆。10 年后，内文斯在哥伦比亚大学班克罗夫特基金的支持下，率先成立哥伦比亚大学口述历史研究室，围绕着在纽约历史上扮演着重要角色的著名政治人物进行了一系列访谈工作。随着录音设备的问世与普及，其采访对象也不断扩展，涉及医学、法律、社会福利和金融等领域的知名人物。
在哥大口述历史研究室的影响与推动下，得克萨斯大学、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和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也分别于 1952 年、1954 年和 1959 年创建了各自的口述历史计划和机构。至此，美国第一批以大学为基础的口述历史发展格局已基本形成。
除大学之外，对于推动美国早期口述历史发展作出重要贡献的还有总统图书馆，1961 年杜鲁门总统图书馆率先启动口述历史计划。到 20 世纪 60 年代末之前，肯尼迪、胡佛、约翰逊和艾森豪威尔总统图书馆都相继建立了各自的口述历史计划，它们通过采访总统政府内阁成员、白宫各层管理人员、家庭成员、政敌以及各国政要等相关人物，为研究各届总统及其政府保存了大量的原始资料。
基于哥大开创的口述历史模式，从 1948 年到 20 世纪 60 年代中期；口述历史在美国的发展呈现快速增长趋势。根据统计，到 1965 年全美共有 89 个口述历史计划。正是如此，口述历史研究室也认为它们在口述史学领域引领了一场“真正的运动”，包括历史学会、大学、公司、图书馆、博物馆和专业协会在内的不同机构都开展了相应的口述历史计划。
同时，美国口述史学的发展也开始走向正规化，来自不同领域的口述历史工作者不仅组建了全国性的口述历史组织，并且定期召开年会。在内文斯的倡议下，第一届美国口述历史年会于 1966年 9 月 25-28 日在加州阿罗黑德湖举行，近 100 位学者围绕口述历史的定义、应用与发展方向、访谈技巧与专业目标和标准等问题展开讨论。1967 年在纽约召开的第二届年会上，美国口述历史协会正式宣告成立。到 20 世纪 60 年代中期，口述史学在美国取得了长足发展，“口述历史”这一术语已经深入日常语言当中。正如斯塔尔所说，“不管喜欢与否，口述历史已经扎下根来。它已经自成一类。”
口述史学的“新社会史转向”
20 世纪 60 年代中期，受当时美国新社会史思潮以及民权运动、女权运动、学生运动、反越战运动和黑人运动等激进运动的冲击与影响，产生了第二代口述史学家。他们不仅将口述历史视为非传统资料的一种来源，而且用来描述与赋权于那些没有文字记录的和被剥夺权力的人群，而超越第一代口述史学家所主导的精英访谈模式、扩展口述历史的搜集范围与视野。
一些历史学家号召摆脱传统史学的精英史观，重视下层平民大众的历史作用，撰写有关他们的历史。口述历史被广泛应用于美国少数族裔史、妇女史、劳工史、社区史、家庭史以及性史等新兴史学领域。从 20 世纪 60 年代中期到 70 年代末，美国口述史学呈现出鲜明的“新社会史转向”，并因此获得“草根支持者”的美名。
最能体现上述特征的研究，是被尊称为普通美国民众心声记录者的著名作家、电台主持人斯塔兹·特克尔的系列作品。20 世纪 60 年代末，民权运动、女权运动、学生运动、反战运动以及形形色色的社会骚乱遍及全美。带着“美国到底怎么了”、“美国还能叱咤风云吗”等问题，特克尔走上街头，深入社会记录美国人的心声，其采访对象有美国小姐、影星、歌手、政界、媒体人士老板、工人、学生、教师、黑人、教徒、移民等三教九流的人物。他利用这些丰富的原始资料总共完成了四部口述历史著作:《狄维逊街》、《艰难时代:经济大危机口述历史》、《工作》和《美国梦寻》。
经过十几年的发展，美国口述历史协会不断壮大，不仅会员人数激增，而且开始出版《口述历史协会通讯》(1967 年)和官方刊物《口述历史评论》(1973 年)，这些刊物成为同行交流的重要平台。地方口述历史组织与研究机构也不断增加，到 20 世纪 70 年代末，已达 500 多个。出版的有关口述历史的论文和著作数量大幅上升，并开始出现有关口述史学理论思考与实践指南的专著。同时，口述史学的发展也影响了教学活动，从 20 世纪 60 年代中期开始，它逐渐成为美国历史和相关学科的重要教学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