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围村的市场化解答:广西贺州铺门镇每年花12万元发包垃圾

本报记者  王明浩  谢振华《人民日报》( 2013年08月02日14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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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农民生活方式的改变和消费能力的提升,农村垃圾样多、量大,逐步向城镇“看齐”;另一方面,由于农村环境卫生基础设施建设的滞后,农民环保意识的淡薄,一些乡村正被垃圾“围攻”。

  没有干净整洁的乡土中国,就没有完整意义的美丽中国。“垃圾围村”,如何求解?“市场运作、承包经营、社会化服务”——广西贺州市八步区铺门镇垃圾处理市场化的尝试效果怎样?

  逼出来的市场化

  铺门镇,是贺州的南大门,下辖24个村1个社区,人口6.9万,素有“贺州小粮仓”之称。

  如何处理镇头村尾越来越多的垃圾,曾让镇党委书记严省益头疼不已。

  “随着城乡一体化进程的加快,乡亲们腰包鼓了,消费向城里看齐,垃圾也与城里‘接轨’了。”严省益说,以前,农村垃圾数量小、种类少、易分解,可通过堆肥、自然腐烂等方式“消化”;而现在,农药瓶、化肥袋、农膜、塑料袋等“难消化”的垃圾越来越多。

  更令人着急的是村民们似乎对“路边、河边、村边、田边、塘边、屋边”越来越多的垃圾“习惯了”、“无所谓”。一些人甚至随意把垃圾丢在房前屋后;稍微讲究些的,丢到偏僻角落;还有些村民索性把垃圾倒在河边,等下大雨冲走。

  镇里有一个环卫站,4名环卫工人只能勉强应付集镇几条主街道的卫生;镇卫生院、农贸市场、中小学等镇直单位各自聘有人数不等的环卫工人,“各人自扫门前雪”。环境卫生基础设施几乎空白,“垃圾靠风刮、污水靠蒸发”。赶上上级要来检查,镇里才组织人力“突击”清理下实在“惨不忍睹”的地方。

  改变的契机,始于今年3月。

  当时,贺州市正式启动“清洁城镇乡村,建设美丽贺州”活动,要求各级各有关部门集中力量开展“清洁田园”、“清洁城乡”、“清洁江河”3个专项活动。5月2日,广西正式启动“美丽广西·清洁乡村”活动,派出8万多名干部组成工作队,用2年时间帮助、指导乡村群众“清洁家园、清洁水源、清洁田园”。同时规定,对作风不实、违纪违规、清洁乡村不力者,将进行诫勉谈话,乃至免职撤职。这场“美丽风暴”,让严省益既因看到上级要“动真格”而高兴;又因财力、人力有限,群众积习难改而备感压力。

  “买垃圾车要钱,建垃圾池要钱,增加环卫工人要钱,而‘乡财县管’之后,镇里每个月只有一两万元的办公经费。钱从哪来?”严省益说,上上下下都将“清洁乡村”视为“一号工程”,实在“坐不住、等不起”。

  想干事,总会有办法。开会、讨论、碰撞,“市场化运作”思路慢慢浮出水面。

  把垃圾承包出去

  5月10日晚,铺门镇政府会议室灯火通明。吸纳了党政领导班子会议的集体智慧,“市场化运作”的思路,进一步完善为“政府主导、市场运作、群众管理”。

  “我们的想法是,通过市场运作,把镇区的清洁,以承包经营的方式,整合社会资金、人力、设备资源,实现‘花小钱办大事’的目的。”铺门镇镇长张莉说。

  “市场化运作”、“社会化服务”、“产业化经营”,说起来很顺,可实际操作起来,却不那么容易。

  “这是公益性的,利润有限;我们开得起的价,不高;会不会有人愿意来承包,心里真的是没底。”张莉说。

  出人意料,清洁承包的公告贴出来,有四五家企业、个人表现出“浓厚兴趣”,其中还有一家在广东专门承揽垃圾清运的企业。“没想到,广东的企业也对我们的垃圾有兴趣。”

  可深聊之后,几个有意者都意兴阑珊了。“广东的企业一听我们只能支付10万元左右的承包费,立刻走了。其他几个,也觉得没钱赚,大多没了兴趣。”张莉说。

  只有本镇的村民黎先飘还在犹豫。“想承包,因为家里有三辆农用车、一辆拖拉机,不需要大的投资就能开工;不想承包,因为怕被人家说闲话:你家不缺吃,还来赚这种又脏又累的钱干吗?”黎先飘说。

  担心计划流产,严省益多次上门争取黎先飘。“我和他说,现在广西上上下下都重视清洁工程,做这个不仅不丢人,还帮了政府的忙、解了乡亲的难,是积德的大好事。”严省益说,“为了说服他,我还承诺,等他老父亲过大寿,我亲自上门道贺。”

  5月15日,黎先飘和铺门镇政府正式签订《铺门镇城镇清洁包干承包协议书》。协议主要内容是:铺门镇政府以每年12万元的承包费把铺门镇区清洁范围的清洁工作承包给黎先飘;黎先飘则要按照政府对清洁工作的要求完成城镇区域内的垃圾清扫、清运等任务。

  12万元承包费,从何而来?“大体是三个‘一点’:群众筹集一点、镇直单位交一点、财政补贴一点。”铺门镇分管清洁工程的副镇长倪福顺说。

  通过群众推荐、投票,选举出镇清洁城镇乡村活动理事会,由理事会向住户、商户收取保洁费;卫生院、农贸市场、中小学等镇直单位交一些;镇里再想方设法挤出一些经费。

  黎先飘成立了铺门镇清新保洁公司,请了6名员工。“一个月油费、车辆维护、工资开销8000多元,一年12万元,我能赚个一两万。最大好处是,我家四辆车实现合理调配,弥补了货运生意不足的时间空缺,实现了车辆使用的利益最大化。另外,公司员工都是自家亲戚,每月工资1000多元,承包费是‘肥水不流外人田’。”黎先飘说。等保洁公司上了正轨,还计划将业务扩大到其他乡镇。“垃圾多了,就可以分类处理,收集起塑料袋、饮料瓶、废纸、酒瓶等可回收垃圾,实现废物利用,变废为宝。积少成多,这也是笔收入。”

  多赢效应逐步显现

  7月下旬,记者在铺门镇街道走了一圈,看到纸屑、杂物虽仍然存在,但成堆的垃圾、成片的污染确实见不到了;街道上、群众家门前,摆放着喷有“美丽铺门”字样的垃圾桶;垃圾池里的垃圾,也都被及时清理了。

  以前,镇直单位“各自为政”,投入的设备费用不计,仅支付人工工资的费用每年就超过5万元。各单位对环卫人员的责任落实、岗位要求不尽一致,导致垃圾乱堆乱放;现在,对相关资金、设备等资源进行了整合,有了明确的责任人,街道、路段整洁了,垃圾池垃圾清运及时了。张莉算了一笔细账:如果不走市场化,完成“清洁工程”必须添置运输车、铲车等设备,增加环卫工人数量。这几项加起来不少于30万元。“现在,我们以每年12万元的承包费承包给有运输、组织能力,有劳力保障的老板,只需做好监督和检查工作。省钱又省力,何乐而不为?”

  “这一做法,打破了镇政府环卫工作‘管干不分’的体制,将街道保洁工作推向市场,使政府从‘裁判员’与‘运动员’的双重身份中解脱出来,可以将更多财力、精力投入到建垃圾填埋场等基础设施以及长效机制建立上。”八步区委副书记何运安对“铺门模式”大为赞赏。“我们多方争取支持,在主要道路沿线建了102个垃圾池;在距镇政府11公里的三元村石头山,建成了一个面积7亩,预计可供使用10年的垃圾填埋场。”严省益说,“农民知道垃圾往哪倒,镇里知道垃圾往哪运了。”

  “作为镇里城建部门的负责人,我的压力减轻多了。以前铺门没有垃圾填埋场,各单位的垃圾有堆在公路边的,有堆在村寨旁的,甚至还有偷偷倒在江里的。我们管不过来,群众骂我们领了工资不做事。现在,出现了什么问题,我找黎先飘一个人就可以了。”铺门镇城建所所长罗泽干说。

  “现在垃圾天天扫、天天清,街道干净多了。每个月收我30元清洁费,值当。如果不够,我还愿意多交点!”说起镇上的变化,豪源酒店老板娘严秀秋乐呵呵地说。“以前,我们每家每月收5元清洁费,工作都很难做。现在大家看到街道环境卫生大有改观,抵触情绪没了。”铺门镇清洁城镇乡村理事会理事长、铺门社区党支部书记伍桂清说。

  环境的变化,还带来了群众卫生意识的提升。铺门镇每到圩日卖西瓜的特别多,以前西瓜皮随手乱丢,街头巷尾到处都是,现在这种情况少多了。“整条街道都有垃圾桶,大伙慢慢习惯把垃圾扔到垃圾桶里了。”村民黎继汉说。

  “农村环境是保障‘菜篮子’、‘米袋子’和‘水缸子’的根本。垃圾处理,则是清洁乡村的重点和难点,八步区正在积极实践‘村收集、乡转运、县处理’的农村垃圾处理机制,希望探索出一条‘政府主导、市场运作、群众管理’的成熟路子。”八步区区委书记张誉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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