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空间和精神上保护历史建筑——以珠海市翠微村为例

2019年05月17日 07:36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网-中国社会科学报 作者:李悦

  据《翠微村史简介》记载,翠微村位于香洲西南部约七公里,东邻山场村、西邻造贝村、北邻上涌村,属前山镇。南宋末年建村(约1275年),原称翠环。明嘉靖《香山县志·风土志》坊都街巷乡村附已有“翠眉”。清康熙年间,村人郭以治中科举,任漳普县知县,回乡时题词,词中一句“苍苍横翠微”,村人便以“翠微”取名。

  翠微村是珠海三条古驿道的交汇处,是明末和清初华南旱路贸易的起点。因其贸易繁盛的景象,故有“小澳门”的称谓。不少朝廷官员、士大夫以及文人骚客在这里留下了诗词佳句,成为了当时翠微村贸易兴盛的重要写照。如清初书画家吴历在《澳中杂咏》中写道:“十日纵横拥沙路,担夫黑白一群群”;《中山市志》记载的郑彼岸所写《走翠微》一诗,记录了“走翠微”贩运货物的事件。

  如今的翠微村,早已不再担当重要的贸易角色。行走在翠微村,环境十分杂乱,自建房与古建筑相毗邻。翠微村位于珠海市区西北方向,地处黄金地段,在周边新建的楼盘包围下,显得十分突兀。空间和历史的巨变在催促翠微村做出改革。翠微村兴盛不再,但当地仍有一批古建筑物见证着翠微村悠久的历史和曾经繁盛的景象。然而,这些古建筑物并没有得到妥善的保护。

  岭南地区自古聚众而居,因而形成了独具特色的祠堂文化。因此,像翠微村内享有盛誉的古祠堂等建筑在岭南地区较为常见,甚至在珠海本地的唐家湾镇,就有着与翠微村类似的历史建筑。这些历史建筑的存在,承载着历史的轨迹,维系着当地社群的感情。

  历史建筑不是孤立的个体,而是重要的信息载体。如位于四川省的宽窄巷子是著名的历史文化保护街区,其中的建筑展现了历史文化的多元性和包容性。在建筑群内,有遗留的北方胡同与四川民居相结合的建筑,也保留了民国时期所建的明显带有西洋特征的建筑,同时还保存着20世纪50—60年代所建的以材料普通、工艺简单为基本特点的建筑,以及90年代开始出现的仿古建筑。

  历史建筑群鲜明地展现了地方发展的历史轨迹,体现出一种动态的历史变化。翠微村内始建于清末(光绪)至1920年的七街七里一巷、各宗族祠堂,建于清朝乾隆年间的曾是香山县九大书院之一的凤池书院,建于清朝道光年间曾占地17亩的棣园、金花庙、三王庙、关帝庙以及近代所建的杨公亭等,都蕴含着翠微乃至珠海背后深厚的历史,也折射了当地重视宗族、拥有信念、注重教育的传统。

  历史建筑的一个重要功用,便是作为一种历史记忆来维系当地社群。翠微村建村以后,始入住的有邬古两姓,继有翁钟汪姓,到明朝明太祖年间有郭吴韦三姓入住。到明隆庆年间,又有杨李黄三姓入住。随着各姓发展差异及音韵缘故,经过若干年后,逐渐演变成为吴韦郭杨李黄六姓相传至现代。各姓均在村内建立祠堂,作为宗族标志。祠堂,作为道德宣讲、办公讨论、处理各种家庭纠纷的场所,加深了同姓人的感情,巩固了当地的宗族观念。

  如今,翠微村祠堂多破败,有些甚至已不再使用。但笔者在与当地人交谈后得知,相当一部分的当地社群甚至包括长期旅居在外的翠微村村民都强烈抗议拆除祠堂,认为没有了祠堂,就失去了文化、家族的“根”。由此可见,祠堂的存在与否依旧直接影响着他们的个人归属感。将历史建筑保存下来,实际是维持一种文化记忆,是对当地社群的一种人文关怀。

  翠微村的历史建筑唤起并维系着当地社群的历史记忆,但很显然,它们缺少在当代历史背景下的实质互动。这些历史建筑多已破败,空有其壳,不少古建筑甚至沦为烧烤店、娱乐场所。究其原因,一方面是由于人口的流动。如今,翠微村因其低廉的房租,吸引了不少外来人口,而大量的外来人口与翠微村民的历史记忆没有交集。翠微村附近一处楼盘房价每平方米已达两三万,但在翠微村,房租不过几百元。廉价的房租吸引了大量外来打工人口。翠微村面积约为33万平方米,人口23000多人,其中原住村民和户籍人口仅有2500多人,外来人口占了近九成。

  另一方面,当地历史建筑未能随着时代的发展呈现出动态发展的趋势。历史性建筑是死的,但可以通过再利用的方式拥有动态的历史记忆。当祠堂大门紧闭、棣园成为出租屋,当它们不再被合理利用,显然不能再与当下存在实际对话关系。即使它们披着古老的外壳,但因为失去了对话性,作为孤立的个体,也很难再被称为“历史”。历史建筑作为客观存在物,本身并不能再现或构建文化,需要人为的改造。历史建筑应该被人为塑造成“环境学习型”建筑。

  当前,翠微村的历史建筑保护面临极大问题。历史建筑展现着历史轨迹,维系着当地社群的感情,是一种隐性的人文关怀。然而,如何在空间和精神上双重保存这些建筑是人类面临的重大课题。当共同的历史记忆被创造,当历史建筑随着空间与时间的巨变呈动态发展,这些历史建筑才能真正地“留存下来”。

  (作者单位:香港中文大学(深圳))